
整治群租,捏牢二房东就捏住了“七寸” 整治同时探索代理经适房租赁模式 静安区已推出10元/人/天租赁房

□法治报记者 陈颖婷
两室一厅的房子被分成五六个豆腐块,一套房子住八九户人家也是常事,这样的新“七十二家房客”景象是上海群租现象的缩影。在沪上,不少地处闹市的居住社区都活跃着群租客的身影,而以中远两湾城为代表的群租整治“大戏”也曾轰轰烈烈。然而,群租就好似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的杂草。今年5月1日盛华景苑的那场因为群租而引发的火灾,不但夺走了两个消防战士年轻的生命,也再一次刺痛了上海对于群租问题的神经:要打击群租,“七寸”在哪里?失去了群租楼,群租客何处栖身?
打击
一场多部门治理群租的“战斗”
5月9日,静安区达安花园小区的物业人员老刘从早上7点就开始忙碌起来:核对群租户的楼层、情况; 安排协调工作人员进小区;协调拆房的工人……9点,来自静安消防支队、区房管、公安、城管等近100人集结于小区居委会门前的空地上,这天他们要对小区群租客实施强制清退,并拆除群租房内的违法搭建。记者看到,在小区不少交通要道上方都悬挂着“打击整治群租”的红底白字横幅。“我们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排摸劝退群租客,一共排摸出30多户,直到5月9日最后清退期限,依旧还有13户 ‘钉子户’。”说起这事,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这一定要动真格才行。”
记者看到,在要整治的群租房内,各种空间利用无所不用其极。原本的厨房装上空调,安上衣橱、床板,就是一间标配的群租房。客厅隔出两三间客房更是司空见惯。在另一户140平米的复合式房屋中,住了9户人家。老刘和执法人员一边核对着原始房屋结构平面图,一边用手轻轻叩击墙体。“实体墙与木板分隔出的墙体敲击出的声音完全不同。”老刘说,这种用木板隔出的房子,大的也就十平米左右,小的只有六七平米,除了容下一张单人床,再没有多余的地方。打开门就直接在床上活动,行李物品则放在床底下。记者看到,这些群租房内靠窗的房间还有点亮光,其他隔间整天都是黑糊糊的。电线从地下沿着三夹板“墙壁”一路爬上去,每间房都是这样取电,其中存在的用电危险不容忽视。
群租存在着安全隐患,造成的社会危害,是要加强法律管理的原因。群租房往往存在着三大隐患:治安隐患、人身安全隐患以及对相邻方的影响。记者在采访中,一名水电维修工对于群租怨声载道。“我们最怕这种群租房来报修,不但报修次数多,而且维修难度大。”他说,“群租房私拉电线,私接电表,一家至少要装上四五个分电表,遇到用电高峰时,电表就要烧掉。上回我接到报修,一间群租房里八个电表都烧掉了。”静安区消防支队的相关负责人表示,小区的群租房屋隔成多户,常常是厨房改成房间,阳台改做厨房,雨水管被当污水管使用,可燃物多,火灾隐患大,一旦起火,后果不堪设想。
今年5月1日起实施的新版《上海市居住房屋租赁管理办法》明确了“群租”认定标准,规定出租房每个房间居住人数不得超过2人,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,违规逾期不改的最高将被罚10万元。自《办法》实施后,上海徐汇、静安、虹口、杨浦、崇明等区县消防支队联合公安、安监等多部门,不间断整治辖区内的群租现状,以期彻底消除群租夹裹着的安全隐患。
难点
二房东是难啃的“硬骨头”
“咚咚咚”,执法人员敲击一户群租房的门,但敲了许久无人应答。“很多时候我们面对的就是这种 ‘闭门羹’。”老刘对于这样的情况显得有些“习以为常”,他告诉记者,由于这次整治的力度非常大,所以物业房管部门早在1周前就通知了二房东和租客,今天会进行集中整治,强制清退。为了防止“进不了门”,这次整治行动队伍中,还专门配备了锁匠,并对进门的全过程进行录音录像。在民警敲门的过程中,房门那头曾出现响动,猫眼中也晃动着人影。“有人在里面。”老刘说。但门依旧没开。“请开门,否则我们将强行进入!”在最后告知无效后,锁匠开始开锁。“咔哒”,眼看锁匠即将把门打开,门那头又将内插销插上了。经过多番努力,门终于被艰难地打开了。“为何不开门?”执法人员对屋内的群租客问道。“我刚在房中没有听到。”群租客回答得似乎理直气壮。“刚才那么响的声音,你都听不到?”显然,群租客的说辞令人难以相信。“我儿子说谁来都不开门。”群租客回答。老刘告诉记者,这样的情况其实都是二房东教唆的。
记者了解到,在很多群租事件中,二房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将一套房屋简单装修群租后,二房东从一套群租房身上每月获利少则数千元,多则上万元。巨大的利润使得他们趋之若鹜,面对打击整治也是花招百出。教唆群租客拒绝物业房管人员进门是第一招。“只要进不了门,房管便不能了解到房屋结构究竟有没有被动过?是不是群租?群租的规模又是怎样的?”一个二房东悄悄地向记者透露说。
面对整治,煽动群租客对抗执法者也是二房东惯用的手法。在一次大型群租整治中,一名二房东不愿放弃群租房所产生的巨大商业利润,于是便鼓动起群租客闹市,自己则当起幕后军师。“法不责众是二房东敢于煽风点火的原因。对于日常发现的群租,我们没有执法权,只能劝阻,或向房管部门举报。”一个物业经理向记者叹起了苦经,“我们也曾大力举报群租,但是二房东凶得很,除了言语威胁外,还曾经派人长期 ‘陪’ 我上下班。”
记者在达安花园走访时发现,在许多改建过度的群租房中,二房东的强势也是群租愈演愈烈的关键。老刘说起一套复式的群租房屋,“这是我们小区群租改建最厉害的房子,也可以说是碰上了最难讲道理的二房东。”记者从区房管办了解到,为了群租房,房管物业已经和二房东商谈不下6次,但二房东依旧强硬地表示:“要拆我的房,必须先拆了小区其他的群租房。”
根源
群租房“性价比”高市场需求大
群租扰民是许多上海市民共同的感受,其间的安全隐患也是人所共知,但为何群租依旧屡打不绝?巨大的市场需求或许就是根源所在。
记者看到在达安花园整治中,有几个年轻人显得很突兀。王猛就是其中之一,记者见到他时,他正在用手机拍摄群租房被拆除的情景。“拆的房间就是我住的,我想拍下来留个纪念。”王猛的回答让记者有些意外。
王猛是黑龙江人,2年前大学毕业后,他来到上海工作。“住在这里就是图这里交通方便,生活设施齐全。”王猛告诉记者,他原先的公司就在达安花园附近。然而由于地处“上只角”,达安花园的租金并非一个大学毕业生所能承受。记者了解到,在达安花园中一套普通的两室两厅房屋,月租金在8000元以上。然而,王猛住的群租房,七八平米的房间,算上宽带费,每月租金不过1300元。也正因为“性价比”较高,王猛去年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后,依旧不舍得离开这里,继续住了下去。
“我现在才知道,物业一个多礼拜前就通知二房东要我们搬走,但直到昨天,二房东才来通知我,说今天会整治。所以,我连夜打包了自己的东西。”王猛指着一个行李箱,对二房东的临时决定还是颇多怨言,“你看,我到现在还没找好房子,今晚只能到同学家过渡一下了。”
赵小青是王猛的“邻居”,这个供职于某知名IT公司的小白领也为了配合整治,请了一天假。“现在我要整理东西,找房子。在外工作谁都不愿意惹上事,听到消息后,我们一屋全准备走了。”赵小青说现在的工资,要在这里租房实在困难,买房更是天方夜谭,“如果有钱的话,谁愿意住这种地方。但即使在浦东、宝山一些较偏的地方,一室户每月也要1200至1500元,而且交通费也成倍增长。”
发展
疏堵结合走入法制轨道
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律师张黔林认为,二房东们是追求收益最大化的经济利益联盟。真正要遏制群租,必须要走疏堵结合的道路。
日前,本市公布了《关于加强本市住宅小区出租房屋综合管理的实施意见》,在这部整治群租的新规中,明确了“群租”的五种情形,即将单位集体宿舍设在住宅小区内; 将一间原始设计为居住空间的房间分割、搭建后出租,或按床位出租;将原始设计为厨房、卫生间、阳台和地下储藏室等的非居住空间,出租供人员居住; 任一出租房间的人均居住面积低于5平方米; 任一出租房间的居住人数超过2人(有法定赡养、抚养、扶养义务关系的除外)。
无论是出租人、转租人,还是承租人和房地中介,只要涉及“群租”,个个都得担责。一旦受处罚,其不良记录将被纳入本市公共信用信息服务平台。出租人的违规租赁行为若受到行政处罚,在履行处罚决定前将限制其房屋买卖,同时将处罚信息作为其不良记录,纳入本市公共信用信息服务平台; 不按规定纳税的,由地税部门责令限期缴纳,并从滞纳税款之日起按日加收滞纳金。
对于关键的“二房东”,《意见》规定转租人转租住房不得以营利为目的; 抗拒执法的,由公安部门依法处以警告、罚款,直至拘留; 违规转租受到行政处罚的,除记入信用档案外,还将建立“黑名单”抄告相关部门加强监管,并在房地产经纪行业内进行通报,不得为“黑名单”上人员居间代理房屋租赁业务。
同时,房地产经纪机构和经纪人不得从事或者教唆他人参与“群租”等违规租赁行为; 发现违规的,除行政处罚外,还将暂停其经纪合同网上备案资格,记入信用档案,并交由工商部门按照分类管理的要求,列为重点监管对象。
群租现象的产生,还反映出上海低端房地产租赁市场供给的不足,整治的重点还在于疏导。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骏建议,可由行政部门、房产商、物业公司、业主、群租房出租者等成立住宅租赁事务管理委员会,“把社区管理的概念用到对‘群租房’ 的治理上”。在打击整治的同时,本市还在探索代理经租业务模式,鼓励公共租赁住房运营机构、社会专业机构、物业服务企业等,收储社会闲置房源,开展居住房屋代理经租业务,逐步扩大租赁住房供应规模,优化租赁住房供应结构,稳定住房租金水平。例如,静安区引导有条件的企业将闲置厂房开发利用成规模租赁房,按旅馆经营方式管理。据了解,静安区目前已有这样的租赁房,一天10元/人,反响很不错。